外边的风声越来越小,我们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。
墙壁传达的冰冷感觉逼迫过来,脚下的风像是耗子一样窜来窜去。心里不是害怕,而是一股很复杂的感情纠结起来。
终于着地,听见明低低的声音:“大家摸摸墙壁,我记得应该有开关的。”
轻微的触碰也让墙壁发出低沉的回响,一直蔓延开去。“找到了,在这里!”宏翼的手电筒照到了一个乌黑的电闸,上面布满了蜘蛛丝,看来这里确实已经荒废了很久了。
“试试它,看还能不能用!”我说。
宏翼掂起脚,伸长手臂很费力的将电闸的一端向上推去。
亮腾的亮了,每隔大概3米就有一盏灯悬挂在防空洞的一侧,一条路豁然的出现在了眼前,在不远处的地方向左拐了一个弯。昏黄的灯映着墙壁泛着微微青色的光。有几处的灯坏了,留下一段黑暗的距离。
两边各有许多的洞口,记得大一的时候,外边的简介说每个洞里陈列着各式各样鬼怪的造型,有东方的奈何桥,也有西方的吸血鬼。
我们还没有走到第三个洞口,就被小飞给吓死了,拼命的往外跑。现在是不是还有陈列呢?还是已经给撤走了呢?
我拉着志强站在第一个洞口,用手电筒往里照。
花花绿绿的,再向上是一张很愤怒的脸,两眼圆睁,一把胡子,再向上是一个牌匾,从左至右上面写着“阎罗殿”。
看来陈列还没有撤走。在这个洞口的对面就是存储室了,明正在开门。铁丝的撞击声竟也引起很大的回响,葛吱门开了。
明和宏翼闪了进去,我和志强也跟了上去。
灯柱里满是灰尘,我马上掩起了鼻子,空气中也分不清是什么味道。手点筒的灯光触及到的都是木板呀,桌子,还有一些道具,五颜六色的估计是衣服吧。
它们都一处一处堆积,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。
这是一间很空旷的房子,灯光照向远方并不见墙壁,声音在里面飘荡就像装在了一个容器里。
明说:“我们分开找找!”
罗盘有轻微的转动,时有时无。明和宏翼走在前面向两个方向走开去,我和志强走后面,也分开左右。
“碰”门猛的被关上,外边的灯光骤然消失。吓了我一跳,四个手点筒都照向开门的地方。
我歇口气,自己吓自己。
我面前的是一堆椅子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,有吱吱抓挠的声音,一只老鼠冲了出来,一晃又钻进了黑暗中。
应该没有什么。我转身。
在我的余光里,向上照去的手电筒好象照到了什么飘忽的东西。
我定定神,他们几个人还在四处搜索着什么。
我再次转身,将手电筒慢慢向上照去。心也在开始扑扑的跳了。是一件戏服,绿色的戏服挂在了空中,它破了好几个洞,在风的作用下一鼓一鼓的。
我警告自己不要再疑神疑鬼了。
“碰”门又被猛的吹开,露出了外面一截昏黄灯光的射影。
志强转过来对我说:“清树,找个东西把门挡着。省得猛的一下,让人心惊胆颤的。”
我走了过去,在旁边找了一个大一点的木板拿在手里。
我一手扶着门,准备关上它,可就是在,就是在——快关上的时候,一个人从门缝里侧身走了去出。连他怎么靠近我的,我都没有感觉。
头皮一阵冰冷。
一个人影就那么一晃,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实体。
我回头看他们,3个人都在。
我甚至没有勇气开门看看他是否还在。
几秒钟,我愣在了门口。
直到——直到志强走到我身边,他拍拍我的肩膀,“你怎么了?”
我还是回不过神来,一手扶着门,灯光通过狭长的门缝射了进来。刚刚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,他是一个实体,并不空洞,可是他为什么呆在屋里我们一点感觉也没有呢?
他会是谁?是夏元吗?
“有人!”志强的声音都变了调,他一把拉开门,向外探出头去。有脚步声急速的跑开,在这密闭的防空洞里引起一波一波的回响,显得分外的诡异。
明和宏翼听到志强的惊呼也赶了过来。此时我们四个人都站在了存储室的门口。“我刚刚看见有人从这里跑了过去!”志强指着前方说。
幽暗的防空洞还是静默无声,刚刚的脚步声也像丢到深潭里的石子杳无音讯。昏黄的灯光带了来如此一个灰暗阴险的世界,处处像隐含杀机一样沉默着。
惊慌咄咄逼人。
“难道夏元还活着?”志强自顾自的低头说道。
“我们去看看?”明带着询问的语气,他看向我们,也在征求我们的意见。
我点点头,宏翼和志强也点点头。
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大幕就快要揭开,我不想罢手,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,我也求一试。
我们都尽量放轻脚步,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咀嚼,在经过洞口的时候也无意识的用手电筒照一照,但光线并不停留过多的时间。
走到拐弯处,向左看,也是一式一样的长长的过道。一边悬挂着灯,只是这里更加的黑暗,灯光似有似无。
它的前面不知道会拐向哪里?
“走!”明做了一个手势。
宏翼第二,然后是我,志强最后。
手电筒的光也开始变得微弱了,它在勉强支撑。“咚,咚!”我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,脚边的风卤莽地钻来钻去。
我用手电筒照向一个洞口,里面像是黑白无常在勾魂,黑无常满脸漆黑,蓬蓬的头发遮住了眼睛。
“有人!”耳边志强一声惊呼,前面的宏翼和明已经跑了开去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也跟了上去。
脚步声在空气中震荡了开来,形成了低鸣的声响,久久的徘徊。
“我看见他钻进去了!”宏翼说。
此刻我们已经到了这条路的尽头,向左看又是一条漆黑的路。我们进入了一个洞口。
“我也看见了!”志强说,从他声音的传播来看这里是个很大的地方,声音像被吸收了一样卷入了黑暗。
灯光变得微弱,照不了很远的地方,灯光触击几乎分辩不出是什么物体。
“好象有开关!”明说。他的手电洞照到了洞壁的上方一团漆黑的东西。“志强来帮忙!”
志强抱着明的腿,将他的身体上举。
“噔!”眼前一亮。
这里的确是个很大的地方,在远处的一个牌匾上写着“地狱百恶图”。这里确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,有油锅里煮着人的肢体,有绑在锁链上的人痛苦的表情,有被人像牛马一样抽打的人。
我们分散开四处搜索,尽量不要去想身边的这些东西。他们栩栩如生,就象是马上要动起来一样。
好一会儿,没有发现。宏翼说:“我明明看到了一个人呀,我想夏元还活着。”志强也点点头。
沉默下来,我并不认为夏元还活着。
“滴铃!”手机的声音突然的响起,毫无预兆的钻入耳朵。吓了我一跳,并不是我的手机。
我看见宏翼的脸色分外的难看,“我早就关机了呀!”
“怎么还会响!”四个人面面相觑。
在“地狱百恶图”前。
手机在宏翼的手里不受欢迎的闪烁着,一声高似一声。宏翼的脸色变得苍白。询问的目光看向我们。
“快关了它!”志强焦急的说。
声音消失了,耳边似乎还有铃声在回荡。
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着实让人心惊,似乎整个地道都在铃声中战栗了起来。恢复了平静也让人松口气。
“我们走吧!”话音刚落,铃声再次响起,蓝色的屏幕不停的闪烁。宏翼呆在那里,一动不动的盯着它看。
“我来接!”明一把抢过了手机,按了接听键。
我们都围了过去,想听听是什么声音。有一股不分明的短促的嗓音传了出来,还有些微手机的杂音。慢慢变得清晰。
是一个男人的笑声。
他笑得分外的诡异,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有条不紊的制造了出来。更可怕的是,即使我们远离了手机,我们依然听得见这样的笑声。
在这个屋里,笑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,他藏在某个角落,他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,他像猫戏老鼠一样静候时机。
四个人站着一动也没动,关了手机,笑声依然的存在,他低低的痴痴的笑。
洞里所有的一样像是被赋予了更深的含义,或者说更可怕的含义。我在努力辨别声音的出处,他离我们并不远,声音听得这么真切。我们四个人都回头四处张望。
幽暗的灯光下每一副表情竟是如此的生动,像是要从躯体里跳将出来一样,他们在笑,笑容在放大,他们面目狰狞,滴血的眼睛。
从进防空洞开始,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紧张的了。
心脏在鼓鼓跳动,又好象要随时停止一样。我拽着拳头抵着自己的腰,我感觉自己在发抖。
“明,我们快离开,要不然,宏翼会死的!”我想起了那个像魔咒一样的东西,靠近明在他耳边说。
“恩。”明点点头,我们看向宏翼,正待说话。
他好象被什么吸引,不知道危险竟悄然来临。
那是在我们左边的一副“腰斩图”。像是一个刑场一样的高台,比地面高出一些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刑具,一个似杀手一样的角色提刀站在一边,而处于中间的是——一个被斩成两半的人,上肢和下肢隔得老远,一团乌黑的血迹。他还用手支起自己的上身。他穿着白色的囚衣,近腰的部分都是乌红色的,他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,一丛蓬乱的头发耷拉下来。
宏翼靠近的就是这个只有上半身的男人。
在离他大概还有一米的距离吧,笑声更加的剧烈,只是比哭还难听,笑声时远时近。
半米,那个只有上半身的男人突然的抬起头,黯淡的灯光里只看见他黑丛丛的头发一动,他向宏翼扑了过去。
“啊!”宏翼一声凄厉的叫声,上半身伏在他的身上,他的脸透过他的肩膀露出来,看不见眼睛,他的嘴角有一股笑意。
冰冷升上来。
明一个箭步冲上了台,他顺手从刑具架上操起一个像斧头一样的东西一跃从台上跳下来,朝他猛劈了过去。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。
笑声愕然而止,上半身也掉在了地上,他的笑容还凝固在那里,只留下大口喘着气的宏翼。
“快走!”明说。
志强扶着宏翼,四个人匆匆往后走。
不觉得害怕,也不惊慌,只是大脑一片空白,匆匆的走,像脚不是自己的一样。
他嘴角的弧度,和白卓死时的弧度,和老大死时的弧度,竟是这样的相似,一阵眩晕,眼前的景象叠加了起来,昏黄的背景一晃一晃的。
墙壁上的灯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,慢慢变弱,气弱游丝般。
“快走!”我们一阵小跑。
出了防空洞,城堡森然矗立在前面,在月色下似古时的战场。
寒风袭来,有彻底的凉意,脸被风刮得生疼。
还是在人间呀。
“不行,不能让你们两个去!把我和志强留在这里!”
“对呀,为什么不让我们去?”
在听到明决定白天还和我去一趟防空洞,而不让他们去的时候,宏翼和志强这么抗议。
“我们一直是有难同当的,对不对?”
“就是,虽然昨天晚上很危险,但是不是我们也克服了吗?不行,我一定要去。”
他们俩的脸涨得通红,明点点头,他们即刻欢呼起来。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,我的兄弟们!
我们不是去玩,我们是在用生命做一个赌注,一边的筹码是7个生命,不是一个。
明悄悄对我说:“昨天在经过一个洞口的时候,我感觉罗盘转得特别厉害,所以我想再去看看!”
即使明不提出来,我也会提出来的,因为我相信和明说的是同一个洞口,在我跑过的时候,就是志强说有人向前跑的时候,我分明感觉到洞里的那双眼睛。
出现在寝室的柜子后,出现在风的家里,出现在白卓的背后。
我那么熟悉的眼睛。
中午11点,我们再次走进了防空洞,洞门没有锁,和我们昨天晚上离开时一样,这里根本没人注意。
我们换了电池,带了刀,还有其他一些东西。
在进门的时候,我看见宏翼犹豫了一下,也许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。
我拍拍他的肩膀。
四个人小心翼翼的沿着阶梯走向黑暗里。